我的考研往事

  我的本科是北京一所二流大学,学的是工科,到了大二逐渐感觉到痛苦,发现学工科很苦逼,也跟我的兴趣相去甚远。
  那时候还没有什么明确的人生目标和想法,甚至没有明晰的爱好,但在大二的时候我的一篇小说投到《萌芽》杂志社给发表了,还在一本不怎么有名的杂志《中国校园文学》上发了另一篇小说,编辑给我打电话鼓励了一下,这令我十分欣喜,于是一天到晚提着个本子在写小说,专业成绩终于一下子跌到低谷,有些课到了及格都吃力的程度。
  到了大三,大家渐渐开始关注找工作的事,当时出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,大一入学的时候说起北京,大家每个人口吻都是“失望,”“人多,拥挤,空气差”“北京很烂”“还是喜欢老家”。可是到了大三,找工作提上了日程,所有人都开始打听留京指标。那时候才发现留京指标真是少得可怜,好像一个班只有两个还是三个。
  于是,班里一半多的人开始准备考研。我受到了感召,也加入考研大军。当时对工科已经极度厌倦,就打算考文科的研究生,选定了南开大学一个不算热门的文科专业。我当时住英语系的宿舍,宿舍除了我是理工科,其他5个人都是英语系的,5个人中也有三个人在准备考研。
  按说大学应该是读书最便利的时候,可自律毕竟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啊,4个准备的,到了真正考试的时候只有两个人参加了考试,另一个还只考了第一门就不考了,只有我坚持考完
我的考研往事插图
了,但结果出来,没考上。
  因为缺乏生活经验,为了准备考研我把找工作的事给耽误了,学校是某个系统的学校,还负责在系统内分配工作,给我分到了一家西北边城的工厂。很多同学替我惋惜,有的说我适合留在北京,有的人说我适合在江南工作,干嘛去西北那么边远的地方,又不是我老家。我心里也不是滋味,感到自己年少无知不努力,几乎要把自己的人生搞砸了。但当时心里还有再考研的想法,也是这个想法在支撑着我,还不至过于消极悲观。我记得很清楚,有一次在学生工作办公室,办公室的老师跟我说:“考研要选一个好大学,避免过激竞争的话可以选一个冷门专业,肺腑之言啊肺腑之言。”
  毕业后我就到了那个小城市的工厂去工作,跟我同一年进入工厂的竟有十几个人,工厂里的人对毕业的大学生都很尊重,宿舍有个姓何的姐姐对我特别好,一起入厂的年轻人天天在一起玩耍,还常常邀约一起去工厂职工的舞厅跳舞,我甚至感到了一种久违的轻松快乐。但那年,我收到了很多很多来信,都是鼓励我继续考研究生的,而我自己也觉得我不适合长期呆在那个陌生的地方。工资九百多元,传统的制铝业务,半年后已经有几个分配进去的学生离开了工厂。
  于是我又开始准备考研究生。工厂的第一年算实习期,是没有具体岗位的,所有人轮着在厂里每个车间去呆两个月,这样,车间领导不会拿我们太当回事,也没有什么具体工作,我就天天在车间看书。我要考研的消息不知道怎么的就传了出去,很多人都知道了,这更坚定了我要考研的决心。
  根据工厂规定,参加工作第一年不准报考研究生,我又费了很大劲找人什么的,最终报上了名。报名那个场景我还记忆犹新,我要从所在的城市到兰州去报名,到了报名大厅,发现报名的人都排到马路上,在马路上还排了好几圈,场面太壮观了,没想到考研这件事已经火成了这样。我排了大半天队才报上名。
  但是到了临近考试前两个月,突然莫名地沮丧,可能是不停地看书也损耗了太多心力,忽然一下子对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,感到自己不可能考上。在这种心情下,书也不看了,呈现出一种完全要放弃的状态。
  终于临到考试的关头,当时一是别人都知道了我在准备考研,另外一个是感念能报上名不容易,就想着还是去考考吧。于是提前两天坐了车到兰州,当时妹妹在兰州上大学,我在我妹宿舍住了一晚,那天晚上竟熬夜看了整整一本《呼啸山庄》,看到凌晨不知道几点才睡的。第二天上午我就去了考场附近,在附近找了一家很多考生都会去住的旅店,那个旅店很有意思,那段时间去那个旅店住宿的基本都是考生,所以有人管它叫考研旅店,旅店有那种四人的房间,四五十块钱一晚上,我就登记了一个四人间。
  从坐车到兰州整个过程我的心情都是沮丧的,心态是消极的,心里想着自己就是走走过场。那种状态持续一个来月了。可是就在我打开旅馆的那扇门的一刻,事情忽然发生了奇妙的变化。
  我打开门,发现屋子里面的三个人都在特别专注地看着书,她们还边看边写,极度认真的样子,看的大概是政治或者专业书之类的。
  “你们在干吗,现在看还有用吗?”
  一个女的抬头看了我一眼:“看一点算一点,一直没顾上看,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。”
  我也坐在床上拿出书看了起来。首先看政治。奇怪的是,就在那一瞬间,我的读书效率忽然达到了一生中最高的水平,一上午看了一本政治参考书,对之前稀里糊涂的有些问题也整明白了,中午匆匆吃了点东西,下午又开始看专业参考书。那个下午效率也是出奇地高,状态出奇地好,每次我抬眼看一眼周围的三个女生,看到她们专注读书的样子,我的心灵就会更安静一些,看书的心思就更专注一些。
虽然专业知识很难从一本参考书上获得,但有些知识点还是再次巩固了一下,最关键的是,那一天对我的信心提振如此之大,虽说不上对考试有把握,但之前消极的情绪几乎就要被一扫而光了。
  第二天就是考试的时间,参加完当天的两场考试,一回到旅馆简单吃点东西,就开始像头一天一样开始专注地看专业书。四个人都是如此,没有一个人说一句废话或琐事,所有人都是在面临命运关键时刻应有的样子。
  后来成绩出来,我考上了。
  从南开大学毕业后我进入北京工作,拿“留京指标”不再是问题,因为在整个研究生期间我都在考虑未来工作的问题,为此在寒暑假两次到报社、杂志社实习长达一个月,在最后找工作的关头,目标非常明确,也很努力,如愿找到了还不错的工作。
  在我的人生中,前18年都还比较光彩,因为学习好,同学和周围的人都瞧得起。但高考以后忽然生活变得有些灰暗,首先在别人眼中我没有考上自己能力匹配的大学,上班后我又没能获得别人眼中跟我的能力匹配的工作,整个这个过程中人都持续着一种压抑的状态。而这一切,在考上研究生的那一刻发生了变化,我又重新变得亮丽了,好像一块蒙尘的美玉在那一刻重新被人擦亮一样。
  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?我想大概因为每个人在内心中都希求着别人的认可吧,虽然我们口头上总是说“不要活在别人的眼光中”,但人,其实无时无刻不是活在别人的眼光中。你可以犟嘴,说自己不活在别人的眼光中,但你的心理感受会告诉你真实的情况是怎样。
  我永远忘不了兰州的那个考研旅馆和旅馆中那三个姐妹,我们一起看书时的那种状态,可能那就是一种努力的姿势吧,考研究竟能为我们带来什么?别人可以用背景、用金钱换取的东西,我们可以用努力换来,考研带给我们的就是这样的信念和事实。
  考研究竟能为我们带来什么?对我来说,它改变了我的命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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