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5年陕西师范大学文艺学考研真题笔记资料全…来自陕西师范大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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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宝木笑

对于我这样平庸的读书人,《百年孤独》这种量级的经典给人的压力是很大的。非常汗颜的是,面对经典,我并未激发出见贤思齐或朝闻道般的文学自觉——当年第一次拜读是因为那是学期的必读书目。硬着头皮读完,便发现马尔克斯早已成功碾碎了我的智商,除了开篇那句“多年以后,面对行刑队,奥雷里亚诺?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”之外,我一无所获。

再加上当年主讲教授“魔幻现实主义”“后现代”“反传统”“零度写作”“平面化”“原型理论”“互文解读”“空间叙事”等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,我自卑地低下了头,从此放弃了文学理论的考研方向。后又遭遇了时常请我撸串儿喝散啤的那个干巴老头儿——当年整个大学著名的边缘化硕导、资深愤青,于是就跟着老头儿研究古代文学去了。这样看来,《百年孤独》果然魔幻,我的人生在某种程度上就是马尔克斯改变的,与有荣焉。

在通讯和网络极为发达的今天,我们已难切身感受《百年孤独》对中国当代文学的重大影响。但在当年,马尔克斯和《百年孤独》确实掀起了宏大无比的文学浪潮:马尔克斯1982年获诺贝尔文学奖,1984年《百年孤独》被翻译成中文在中国出版。当时的中国文坛被彻底震撼了,很快就形成了一股马尔克斯热,直接催生了1985年兴起的“寻根热”。如果我们留意奠定了今日中国文学版图的那些作家和他们的成名作,几乎都多少掩藏着马尔克斯和《百年孤独》的密码。这么多年了,还是莫言老爷子最实在,他曾坦言:“《百年孤独》为中国作家提供了一种在小说不景气的时候挽救小说的方法。”

《百年孤独》到底讲了个什么故事?这个问题简单却又深奥。单从文本内容来说,我们不难概括为应考般的标准答案:世界名著《百年孤独》通过对布恩迪亚家族七代人富有传奇色彩的坎坷命运的描写,展示了这个家族及马贡多小镇百年沧桑的变化(笔者注:语出百度词条和小说各个版本的内容简介)。而如果要讲明白这七代人的故事,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,但对小说创作者来说,却值得冒险,于是《百年孤独》的故事架构和叙事技法逐渐成为教科书般的经典案例。今天我们可以看到太多擅长在叙事技巧上闪光的作家或者导演,倒叙、插叙、环形叙事、故事闭环……总之,我们是越来越看不懂了。而家族史也成为长盛不衰的故事类型,一般是爷爷辈儿一笔带过,而后就是本代人为主的叙事,再穿插闪回父辈的恩怨纠葛,最好要有伦理上的混乱和情感上的狗血。

不敢说这些叙事手法和内容架构就一定来自《百年孤独》,毕竟一部书即便再令你我高山仰止,我们也需时刻警惕过分赞誉带来的不理性评论。但我们必须承认的是,至少在这两个方面,《百年孤独》做到了极致。马尔克斯成功地将叙事学变成了时空建筑学,他打破过去、现在、将来这种线性结构,对故事的时间线耐心而高超地进行切割和分配。其对小说叙事时间调度之精准与控制之自如,确实无愧于文学大师的称号和诺贝尔文学奖的殊荣。

既然是浅谈,我们便不去进行文艺学和叙事学方面更深的探究——《百年孤独》的叙事学研究早已经成为一门显学。我们不妨就从最浅的叙事符号来欣赏,也依然可以恍然大悟:原来自己看到的很多文学和影视作品都有《百年孤独》的痕迹。举个例子,小说的开篇早已成为人类文学宝库中最经典的开头——“多年以后,面对行刑队,奥雷里亚诺?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。”

而之后在叙事进入某个精准切割的契点时,这样的符号便不断出现,例如:

“多年以后,面对行刑队,阿尔卡蒂奥将会回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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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梅尔基亚德斯为他朗读那一页页不可理解的文字时的颤抖,他自然是听不懂,但那铿锵的音调听起来仿佛教皇通谕的吟唱。”

“几个月后,面对行刑队,阿尔卡蒂奥将会回想起此时发生的一切:教室里迷离的脚步声,板凳的磕绊声,最后是黑暗中的躯体以及另一颗心脏的搏动引起的空气悸动。”

“多年以后,在临终的床榻上,奥雷里亚诺第二将会回想起那个阴雨绵绵的六月午后,他走进卧室去看自己的头生子。”

是否有似曾相识的感觉?这种将过去、现在、将来三个维度杂糅在一起的写法,虽然肯定不是马尔克斯首创,但确实在《百年孤独》中得到了最为典型的发扬。而这样的写法,也渗透到了我们很多的文学和影视作品中,我看到有些质量上乘的网路文学也有不少是这样的结构,印象里以前的《紫川》等一些架空类网路文学便已经带有这样的痕迹。

从上面的例子我们看到,《百年孤独》在叙事上并非给我们常规的线性流动感,而是让我们仿佛看到一幅时间织就的巨幅油画——命运凝固在不同的位置,一切都已注定。这很像《星际穿越》尾声对更高维度的描述——时间仿佛钢琴般的条状物,也像阿西莫夫《神们自己》里平行宇宙里外星文明所在的世界——时间也成为固态,就是一个个远处的小山丘。

这样看来,《百年孤独》的魔幻现实主义是一种必然,否则是无法承受如此超越的叙事架构和文学想象的。但从文本阅读体验上看,当马尔克斯找到“魔幻”这种适合自身思维和叙事方式的内容外壳时,《百年孤独》便从“叙事炫技”的嫌疑中得到极大的解脱,且给我们更深的阅读震撼。

在这方面,若不考虑先后顺序,我们不难看出《百年孤独》确实和莫言先生的风格非常相近,某些时候还让人觉得有些《尘埃落定》的感觉。他们总体上给人的感觉就是,那些魔幻的事情仿佛就长在人物生活的日常中一般自然,时不时就冒出来:煮沸的汤锅放在桌上,会随着一个三岁小孩的寓言,掉到地上打碎;布恩地亚死时下了整整一夜黄花雨;阿玛兰塔与死神交谈,预知自己死期,还给死人带信;乌苏拉煮牛奶久久不开,揭开一看全是蛆虫;阿卡迪奥死时血水流过全镇,一直流到母亲那里;俏姑娘雷梅苔丝随着被闪光的微风吹起的床单升天……

之所以如此魔幻的事情,还能与日常的生活平滑地相融,也许很大程度上是因为,马尔克斯的魔幻并非无源之水、无本之木。他的魔幻大多源自神话、宗教和民间传说,特别是印第安民间故事。比如,巨人守护冰块取材阿拉伯神话,马贡多的创建仿照了《圣经?出埃及记》,马贡多的毁灭则与《圣经》大洪水的描写很相近,至于更多无处不在的魔幻则仿似印第安老人悠远的民间故事吟唱。

工作之后,曾重读《百年孤独》,叙事和魔幻成为印象最深的地方,当时的我不会想到,十年后自己还会再读这本书,那个时候才真正品味出其中一二分深意。这就好像读《红楼梦》,初时读“红”,十二钗和宝黛爱情什么的,后来思“楼”,贾史王薛的内部运营、作者种种运笔和机锋的妙处,最后才是悟“梦”。《百年孤独》也是如此,开始云山雾罩,只觉“百年”所涵盖的无限故事,重重叠叠,魔幻玄妙。而今,第三次再读,才开始琢磨和参悟“孤独”的意味。而那才是《百年孤独》的文眼,也是马尔克斯真正要表达的东西,更是《百年孤独》成为人类文学宝库最璀璨明珠的真正原因。正如马尔克斯在谈起《百年孤独》的创作时曾说:“‘孤独’是这部作品的唯一主题。”

《百年孤独》里的人物几乎都处于这种“孤独”当中。这非常有王家卫电影的调调儿,粗糙的生活,细腻的感官,异类的信念,边缘的人生,仿佛永远化不开的梅雨天气,濛濛氤氲中荡过来的缭绕昆腔……“百年孤独”就好似一个魔咒,笼罩着布恩迪亚家族,不,是一切人:

从最早一代开始,先前的小镇领导者老霍塞后半生沉迷科学并走火入魔,他一直坐在栗树下沉思,嘴里念念有词,没人能听懂他的呓语,也再也没人走入他的生活。

奥雷良诺上校原本是个最擅长煽动民众的人,也发动了无数次战争,然而当他来到权力的巅峰,随之失去了周围人的爱与信任,最终他“宅”回实验室闷头研究金鱼,所有人都已离他而去。

阿玛兰塔离开了炙热的爱情,终日织着裹尸布,就这样幽居独处了一辈子。

丈夫阿卡迪奥死后,雷蓓卡再也没迈出过家门,最后和老朽颓败的房子一起化为尘埃。

纵然坚强如乌苏拉,可以凭一己之力支撑整个家族营生,但最终的结局依然是没人真正爱她,也没人倾听过她,甚至当她的眼睛瞎了,都没人发现。

“百年孤独”的发生地小镇马贡多,其实更像是个孤岛,它三面环水,与世隔绝,很原始,很落后,仿佛已完全被现代社会抛弃。从感觉上说,马贡多很有贾樟柯电影里小镇的味道——孤岛和孤岛上的人们,被四周的现代化包围,纵然他们看到现代的光,但价值和观念的落差,仿佛对其进行了降维打击,他们面对的是一堵永远不可翻越或打碎的玻璃幕墙。

有很多人说,马贡多是拉丁美洲的缩影,还有人说,布恩迪亚家族象征着全人类的孤独,这其实并非危言耸听,是很有一些道理的。文学即人学,读文学作品也许不能让我们“变成更好的自己”,但有时却能让我们“更好地认识自己”。只是,随着年龄阅历的增长,我们走过很多路,付出很多汗水,受了很多委屈,才终于明白,“更好地认识自己”并不等于“变成更好的自己”。

《百年孤独》给人最锋利的考验即是:如何在“更好地认识自己”的刀锋上为“变成更好的自己”渡劫重生。人生有时仿佛就像一个圆,起初我们一门心思“变成更好的自己”,经过很多年被现实按在地上反复摩擦,我们就如奥雷良诺一般认清了现实,我们开始重新审视这些,重新审视自己。终于有一天,我们可以“更好地认识自己”,又开始一味诋毁和逆反“变成更好的自己”,觉得那就是“学生思维”,这个过程也许会持续到中年,直到自己不知不觉变成了“中年油腻”。

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,《百年孤独》更适合做中年人的摆渡人——它让我们在还没来得及油腻之前,赶紧走向生命应有的彼岸。孤独虽是一种宿命,但并非就意味着毁灭。在《百年孤独》中,孤独者都是自愿走向孤独的,无论是老霍塞,还是奥雷良诺上校抑或雷蓓卡、菲南达等等。虽然在世俗视角下,他们的生活令人不可思议,但从他们个人的精神世界里,他们其实已经完成了自我的救赎。

“现实”是油腻者的通行证,“孤独”是觉醒者的墓志铭。

是的,《百年孤独》绝非止步于“孤独”的“丧文学”,相反,它是引导你我这般普通人对抗平庸的“法华经”。书中那些孤独者也许各有各的不幸,但他们借由“孤独”的接引,最终摆脱了精神的焦灼和苦难,找回了内心的平和与宁静。寂寞的人,总是一脸矫揉造作的苦相,惟孤独者精神之光永存,并必然在自我世界中寻得快乐与满足。

狄兰?托马斯曾经写下铿锵有力的诗篇:“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/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/怒斥,怒斥光明的消逝。”在金字塔结构的人类社会,如果“良夜”就是你我普通人宿命般的平凡,那么“温和地走进那良夜”就是貌似成熟的油腻、就是假装中庸的犬儒。永远年轻、永远热泪盈眶,绝不是幼稚和不成熟。不逢迎、不谄媚、不合群,也绝不是愤青和社死。所有那些,都是孤独者的赤子之心和为灵魂的摆渡奉上的最宝贵祭品。

纵然百年孤独,也永远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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