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族学考研费孝通先生期待乡村社会环境发生变化,而如今的乡村…(费孝通民族理论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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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代乡村文献建设的可能与路径

城市化的加剧和人类文献载体朝电子化大规模迁移[14] 令乡村文献越发稀薄,乡村文献边缘化地位越发明显。“市场力量驱动与交通便利条件之下迁徙速度的加快,也使得以故园乡土为生存依托、以聚族而居为生活形态的家族与村落文化面临的挑战愈来愈严峻。”[15] 那么,今天乡村社会文献体系如何重建,并以此为基础,激活整个乡村文化网络呢?费孝通先生在《乡土中国》中曾“再论文字下乡”,提及“文字下乡”的条件:

在本文所需要指出的是在这基层上,有语言而无文字。不论在空间和时间的格局上,这种乡土社会,在面对面的亲密接触中,在反复地在同一生活定型中生活的人们,并不是愚到字都不认得,而是没有用字来 助他们在社会中生活的需要。我同时也等于说,如果中国社会乡土性的基层发生了变化,也只有发生了变化之后,文字才能下乡。[16]

费孝通先生期待乡村社会环境发生变化,而如今的乡村社会虽则在观念上因袭传统,但在形式上确实因城市化趋势而发生变化,那么“文字下乡”或当重提。就今天的乡村而言,无论纸本文献还是物质性文献,都有一定程度延续,但断裂性特征表现得更为明显。族谱的纂修在许多地方已经日渐露出颓势乃至终止,以往保存的族谱随着新农村建设和旧房改造,逐步被村民抛弃,族谱被运送往城市古玩市场及图书馆。而随着新型娱乐形式如抖音等视频软件的兴起,传统戏曲也不再成为村民热衷的表演方式,祠堂、戏台、牌坊等公共性活动场所的文献意味也大为减少。如此一来,尽管新农村建设日益完善,乡村建筑面貌一新,但承载乡村生活与记忆的文献载体却隐没不彰。许多村庄仅剩一些手绘宣传画和标语,孤零零印在墙体上。这些标语与口号和传统乡规民约不同,它们无法长期保存,成为村庄记忆的一部分。如此一来,在乡村社会内部,缺乏文献的运动与激活。这就对乡村文化造成一些不利影响:一方面,乡村的文化人无用武之地,无法通过纂修族谱等激活传统人际网络,从而使整个乡村社会结构愈发稳定;另一方面,乡村社会的其他人也将仅从经济生活考虑人际关系,缺乏文献带来的家族感召与道德制约。如此一来,可能导致乡村风气发生变化,如赌博等不良习气日益滋长。在这种乡村文献的危急时刻,我们需要呼唤文献复兴运动。

当然,许多人对此可能不以为然,毕竟,不少农村都建立了农家书屋[17],或多或少都有城市捐赠的书籍,多则数万册,少则数千数百册。无须否认,农家书屋已成为当代农村纸本文献保存最多的场所,可以为村民提供必要的阅读环境。但值得注意的是,这一场所并非基于农村社会自发形成的,而是直接从城市移植而来,是城市图书馆“嫁接”到农村的产物。农家书屋尽管标榜“农家”二字,但本质却是地地道道的城市文献载体。无论从书屋的建制、图书选择、借阅规章制度等方面看,农家书屋都是城市文化体系的产物,与乡村图书及知识需求存在扞格。据笔者了解,在大部分地区,农家书屋的阅读情况并不容乐观。这种情况主要源于农家书屋的文献是根据城市图书馆涉及,而图书馆的阅读者主要是城市中产阶级家庭。对乡村家庭而言,这种阅读并非生活的必需,不去读这些书丝毫不影响乡村生活。此外,农家书屋的设置与传统乡村社会的族谱很不一样,族谱存放于祠堂某一家庭保管,间接成为家族性的文献景观。在每年清明或六月六日晒书,或家族有人去世时,族中人可以申请翻阅族谱,族谱在此发挥相当功能,其记载人物生卒年,有利于丧葬时各种活动。其定期编纂和翻阅,有利于凝聚家族关系。早期族谱记载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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族产业,在自建房买卖中,必须引用族谱进行确权。另外,族谱30年一修,须统计新生儿童、家庭婚丧情况等。凡此,使得族谱成为内嵌于乡村社会的基础性文献,不断“反哺”乡村文化网络。也正因如此,族谱诞生于乡村的宗族社会中,也在乡村社会中不断被激活,在30年一重修后,族谱也不断获得新生,保持旺盛的生命力。而农家书屋并不具有这样的功能,无法渗透到村民日常生活世界中。

农家书屋要保持旺盛的生命力,保持相对的活跃度,应该内嵌于乡村社会,成为乡村文献的保存和利用场所。譬如可以将一个村庄各个家族的族谱进行复制保存,供村内外人浏览。如此一来,村民方有亲切之感。此外,村庄婚丧嫁娶的相关物质性文献也应该储存到农家书屋中,成为村民生活和记忆的留存场所。换句话说,农家书屋应当是乡村自身的图书馆和博物馆,是乡土社会自发形成的文献的保管和利用场所,而不应当是城市图书馆的山寨版。此外,乡土中国的文献景观,也不能局限于农家书屋,还应有意建设乡村的当代文献景观。由于宗族社会的逐步瓦解,族谱纂修仅仅是少数家庭的事业,因此,从政府政策角度,对此加以引导即可。乡村基层政府值得从事的,应当是基于村庄历史普遍纂修地方志。从明清时期开始,江苏、浙江等文化发达地区的地方志纂修已经不止步于省志、府志、县志,而是拓展到更小的行政单位,进入镇志、村庄志的编撰。如此一来,更小的地方的人也能有地方认同感,形成小范围的历史文化认同。在今天的情况下,家族多半无法在村庄成为主导性力量,于是村志完全可以取代族谱,形成公共性文献活动。村庄纂修村志,组织村志纂修委员会,可以整合村中识文断字的文化人,推动对村庄历史和当代文献、遗迹的考察,并对当下村庄基本情况的调查。同时,村志的编纂也能与其他地方志联动,与出版业互动。各个地方的村志如果全面修撰,可以繁荣出版业,还可以带动地方文化事业繁荣。同时,完善而精确的村庄志,也给基层政府在从事其他政府工作时,带来许多便利,如相关材料可应用于人口普查、经济调查等。在此,通过一本本村志,村民得以进入地方历史,进而有可能进入更高一层的县志,既可激励村民的行为自觉,又可以促进地方文献联动。由村志出发,村志与族谱互动,可见家族与地方社会的互动;而经由村志与县志、府志、省志联动,乡村的文献最终成为中国历史的一部分。这种层级性的文献关联,正可以促进中华文化进一步完善大一统社会的文献结构和机制建设。换言之,村志可以成为当代中国文献制度的有机组成部分。

对其他物质性文献载体,也须政府有意推动。对村庄地名、渊源的梳理,应该勒石为碑,立于村口,既方便村民了解村庄历史,培育村庄自豪感,也方便外地游客了解村庄。自然,对当代社会而言,对封建社会的贞节牌坊应当唾弃,但其内部的道德感应运作机理,则不妨为今人借鉴。对村庄的能人、好人,应该立碑纪念,永久性予以表彰,如此,可以鼓舞乡村风气,使“贪夫廉,懦夫有立志”,重新激扬乡村风气,形成向善向美的新风气。石刻的坚硬材质使其能在很长时间对抗时间的冲刷,而碑刻风潮的建立,有助于重新唤醒村民对这一文献的敬重之意。此外,应该鼓励民间社会和私人参与到村庄文献建设中。传统社会中的乡村藏书楼,主要是科考有功名者返乡之后建造的。他们将书籍带回村庄,从而造福一方。今天,中国社会城市化仍在加速,但从城市回流农村的人口趋势也日趋增多。这种背景下,如何利用回流群体,将他们带来的城市文献落地乡村,成为乡村文献景观一部分,值得思考。一些重要的民间藏书楼已经颇具规模,如湖南常德市石门县易家渡镇几个家族联合建立的逸迩阁书院,所藏书籍已超过30万册,成为民间第一大藏书楼[18]。由此看来,先富者返回乡村,推动书籍回流乡村,让文化融入乡村社会,有章可循,也值得政府鼓励。即是说,政府应当鼓励民众在乡村修建私人图书馆,开展公共教育。对村民在村庄自行修建物质性建筑如祠堂等,也应当予以配套政策支持,以便营造意蕴丰富的乡村文献空间。这种文献空间的确立,不仅意味着乡土文献的历史性挖掘[19],也意味着文献在当代重新焕发活力。如此一来,有望形成官方、半官方和民间方面的立体文献体系。文化具有内聚力,一个个普遍具有文献体系内涵的村落,将更好地凝聚乡土社会的人心,推动新农村建设。

总而言之,内嵌于乡村社会的乡村立体文献体系的建成,可以不断被激活,不断形成内驱力,从而实现文献自新与再造。如村志可规定五年一修,物质性的戏台、公共场所也不断维护。这样一来,乡村文献获得新的活力,而其动力既源自乡村社会,又造福乡村社会。事实上,这正是更为宏大的重建乡土景观谱系的一部分[20]。诚如美国社会学家约翰·布林克霍夫·杰克逊所言:“我们看到的乡土景观的形象是普通的人的形象:艰苦、渴望、互让互爱。只有体现这些品质的景观,才是真正的美的景观。”[21] 乡村文献体现一旦建成,则大多数乡村的景观将不再是无名的、无人问津的,而被纳入人文谱系,成为乡村历史记忆与人文旅游资源的一部分。

通过文献不断激活乡土社会,不断凝聚乡土人心,使得乡土社会有望在血缘关系淡薄之后,重新得到整合,从而增强乡土社会的凝聚力和向心力。当然,加强党的领导,不断推进村民自治,推动村庄内部经济、文化和生活更加紧密地联系,才是增进村庄内聚的主要途径。然而“文章自可观风色”,文献是村庄文化的重要表征,是村庄历史文化和村庄记忆的载体,故推动乡土文献体系建设,对乡土中国的延续与传承具有重要意义。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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